，也許就不用忍受烈風的摧殘了吧。

“在這裏，接觸是不被允許的。”殺生丸看向女孩，輕聲道。禦風飛行也是不被允許的，甚至，拔刀都是不被允許的，他嘗試過，卻無一例外，盡皆失敗了，“他們所能依靠的，只有己身的力量。”話雖如此，殺生丸卻依然謹慎地嘗試著使用自己的妖力，既然允許邪見的跟隨，他就絕不會置之不管。

淡淡的妖氣慢慢從殺生丸身體中逸出，彌漫在他們周圍，將他們環繞在內。隨著妖氣的流動，一道淺紅色的妖氣之壁漸漸形成。此時，菡也嘗試將靈力直接釋出。與本就外放的妖力不同，靈力是內斂而深沈的力量。然而，即便如此，在少女的強烈意志下，青色的靈力從她身上星星點點的飛出，融入殺生丸的妖氣之壁中，妖壁漸漸從淺紅色變成了清冽的藍色，單薄的薄壁漸漸渾厚起來，罡風被擋在了妖壁之外。

“呼，得救了。”邪見擦擦額頭的汗，松了口氣道。

“走。”向來淡定的殺生丸此時卻嚴肅非常，他和他身邊的女孩知道，將力量直接釋出比依靠武器媒介來使用要更耗費，構建妖壁所需要的力量是非常龐大的。不過數息，少女的臉色就可見得蒼白起來，額角也滲出點點細汗。

“是，殺生丸大人。”邪見急急忙忙道，和雲奈一起匆匆跟上。

“犯規了喲。”天上突然傳來了清甜可愛的女童聲音。

“誰！”殺生丸目色凜然地看向天空中突然出現的小女孩。

“不能靠他人的力量獲得庇護，這條路只能靠自己喲。”頂著兩個黑色發鬏的小女孩嘻嘻笑著，答非所問，小手輕輕一揮，除殺生丸以外，菡、雲奈、邪見腳下的玉階盡數坍裂，露出下方幽黑深邃的無盡深淵，三人頓時驚叫著飛速向下墜去，刺骨的陰風從耳邊劃過，女童身影在他們眼中越來越小。

說時遲，那時快，殺生丸毫不猶豫地從上方跳下，在周圍的石壁上數個起躍，抓住女孩抱入懷中，搭在肩膀上的長長皮毛同時將邪見和雲奈卷起。抓住女孩的瞬間，殺生丸突然想到，既然可以觸碰，剛剛約束他們的規則應該就失效了。意識到這一點後，殺生丸立刻試著飛起，卻失敗了。

難道，是猜錯了麽。殺生丸皺起眉，嘗試著從腰間拔出鬥鬼神，本來紋絲不動地沈入刀鞘的佩劍被輕而易舉地拔了出來，殺生丸揮動佩劍，插入了周圍厚厚的石壁。鋒利的長劍在石壁中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，又下墜數十米，下墜之勢才勉強止住。

四人就此滯留在半空中，腳下是無盡的黑暗深淵，頭頂是透著微光的小口，已經距離地面相當遙遠了。然而，那個遙遙的小口也漸漸闔上了，很快，四周一片漆黑，一絲光線也無了。此時，他們唯一的依憑就是殺生丸握劍的右手。

莫名的黑暗中，時間靜靜流逝，殺生丸的右臂也因為長時間的用力而漸漸痙攣，幾乎無法握住手中的長劍。殺生丸咬牙堅持著，一邊默默思索對策。

銀發女孩安靜地趴伏在他懷中，感覺到起伏越來越劇烈的胸腔，摸索著撫上他的臉龐，卻摸到了一手薄汗。女孩手上一頓，難過地埋入他的胸口。

是他們…拖累了殺生丸麽…

殺生丸猶在思考，卻感受到懷中熟悉的溫熱吐息向他漸漸靠近，溫柔而眷戀地落在了他的下顎上。繾綣片刻後，伸手不見五指的死寂黑暗之中，傳來了女孩低不可聞的聲音，“頭，低一點。”

殺生丸嘴角勾起了一抹無人能見的微笑，依言垂下頭，感覺到女孩的手指撫上了他的臉頰，落在了他的唇邊，然後是猶帶著淡淡香氣的溫暖的唇，安靜地貼在犬妖微涼的雙唇上。

黑暗中的吻，一觸即離。

“這是在對我殺生丸說，一定要出去嗎。”徹底的黑暗之中，銀發犬妖胸腔微震，輕聲說道。無邊的黑暗給了少女勇氣，也給了犬妖戲謔。

“…”少女雙頰通紅，尖尖的雙耳都染上了紅暈，若非無人可見，此時已經羞窘欲死。

（邪見：殺生丸大人！生死攸關的時候不要再對菡大人說這種奇怪的話了好嗎！如果能出去的話請盡情的說啊啊啊！！！綠皮小妖怪幾乎淚奔了…）

“不要放手。”短暫的沈默後，殺生丸輕聲道。

“…”少女臉頰上溫度漸退，良久不言，無聲之中是暗暗定下的決意。

“不要放手，菡。”殺生丸鄭重重覆著，如此說道。

“…嗯。”埋在犬妖肩頭的少女眼中泛出熱熱的濕意，終於重重的點下頭。

當殺生丸的力量已經到極限時，菡在黑暗中聽到了之前女童的聲音。

“真的不松手嗎，菡？”女童引誘似地問道，“即使成為拖累？”

“…”女孩沒有回答。

“只有你才能聽到我的聲音，所以，回答我吧。”女童清甜的聲音如此道。

黑暗中，看不見其他人的菡，片刻猶豫後，簡短而堅決地回答道，“不。”

“為什麽。”女童好奇地追問道。

“因為，這是我們的約定。”少女回答她，“無論如何，即使死去，也要在一起。”如果說片刻前她還有所猶豫的話，在殺生丸鄭重叮囑的不要放手後，她就下定了決心。她自私的心情，殺生丸的心情，都是一樣的，即使就此死去，也不想分開的心情。

而且，即使她松手，殺生丸也未必能活下來。女童並沒有給出任何承諾。甚至，假若殺生丸能活下來，那她的死會在他的餘生都覆上揮之不去的陰影。最痛苦的永遠都是被留下來的那個人。也許漫長的時間能治愈這片傷痕，但是，對於記憶力更長久的妖怪而言，又需要多麽遙遠的時光才能讓傷痛不再呢。

這一瞬間，菡突然想到了桔梗姐姐。桔梗姐姐最後身受重傷死去，最後的一瞬間射出的封印之箭，而非破魔之箭，除了對犬夜叉深懷的愛與眷戀，是否也有隱隱的怨恨呢，怨恨著犬夜叉因為四魂之玉而背叛了兩人的感情。彼時的兩人，尚不知道一切都是奈落的陰謀，甚至以為對方曾經的愛意都是虛假的，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痛苦與傷痕，永遠留在了兩人之間。

桔梗姐姐無意懲罰犬夜叉，但她的死去，就是對最後留下來的犬夜叉最大的懲罰。只要犬夜叉對桔梗有一絲愛意，因犬夜叉而死的桔梗，就是對犬夜叉的永遠的報覆，犬夜叉將永遠陷於害死了曾深愛過的那個女子的痛苦無法自拔。桔梗無意至此，但犬夜叉卻真的至今無法釋懷。即使他們已經知道，過去的反目都是奈落的挑撥。但一切，已經無可挽回了…

菡不願意這樣。她不想讓殺生丸面對這種無解的痛苦。

以自己的生命讓對方活下來，這不是饋贈，而是痛楚與折磨。

如果有一人註定要活在對方因自己而死的煎熬之中，她選擇自己承受。

讓殺生丸因她而活，背負著這種痛苦的就是殺生丸。

讓殺生丸因她而死，背負著這種痛苦的就是她。

這是她自私的答案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一己之見。

ps：沒有存稿的卡文就會開天窗… 以後要鄭重考慮存稿了…

躺平任抽打，嚶嚶嚶 〒▽〒

☆、因果糾纏（二）

“有趣的答案。”小女童現出了身形，嬉笑著說道，“來吧，見你們想見之人。”

此時，殺生丸和邪見雲奈才聽到了女童的聲音。女童話音剛落，漆黑的封閉空間內頓時出現了明亮的白光，照亮了四周，長劍插入的陡峭山壁也漸漸消散，四人立刻向下落去。

殺生丸面色一寒，來不及詢問少女關於女童所說的答案，立刻收回長劍，雙手將少女緊緊抱入懷中，毫不猶豫地以己身保護著她。

“啊——”邪見的驚叫聲剛在喉間醞釀，下一刻腳下就已經踏到了平地上，仿佛先前的腳下無盡深淵都是他們的幻覺一般，“啊咧？”

殺生丸足尖輕巧地落在地上，放下了懷中的女孩，寒眸緊緊盯著頭頂雙鬏的女童。

女童可愛一笑，討好地甜笑道，“只是小小的考驗而已，請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“考驗？”殺生丸挑眉道，他的右臂仍在痙攣抽搐著。

“是。”女童正色道，“玉階是第一個考驗，普通人類無法看到；罡風是第二道考驗，弱小的妖怪不足以面見瓊姬大人，所以這兩個小妖怪只能到此為止了。”女童看了看邪見和雲奈，邪見淚流滿面地咬手絹，雪兔挪動著小身體安慰地蹭蹭它。

女童轉向殺生丸，躬身恭敬道，“第三個考驗，是玉階崩塌時，對您是否對同伴施以援手的考驗，您通過了。” 殺生丸點點頭，接受了女童的解釋。

“至於您，”女童又轉向菡，微笑道，“您的答案非常與眾不同。幾乎所有相攜而來的夫婦在這種情況下，都會有一方選擇自我犧牲。”

“等等…不是…”夫婦什麽的…銀發少女的臉紅的開始冒蒸汽了，殺生丸露出一絲微笑。

“不是什麽？”小女童的臉上掛著可愛的甜笑。

……她是故意的……

銀發女孩突然意識到這一點，將喉間解釋的話語咽了下去，求助的看向身邊的犬妖，卻發現面無表情的淡定犬妖完！全！沒！有！解！釋！的！意！思！菡默默咽下了血淚…

小女童失望地嘆了口氣，她本來以為會更好玩兒的，沒想到那個銀發的少女卻截然而止了，於是只能繼續傳達瓊姬大人的意思，“您是唯一一個選擇了同生共死的。但是，這並不代表這是錯誤的選擇。恰恰相反，瓊姬大人更喜歡您給出的答案和解釋。所以，您也通過了考驗。”

聽到這裏，銀發的犬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少女的手，少女回視著他，漾漾如水般的綠眸與溫柔堅定的金眸四目相對間，是彼此互相了解，更加靠近的心。

女童捂嘴壞笑著，貼心地保持了片刻的安靜，直到那兩人移開對視的雙眼後，才輕聲說道，“我不過是守路的式神而已，接下來，請您兩位沿著這條路去往瓊姬大人的地方吧。”女童說著，小手輕揚，殺生丸和菡兩人面前出現了筆直的道路。

“等等，那雲奈和邪見…”菡輕皺著眉問道，邪見和雲奈可憐巴巴地看著她。

“他們留在此處即可，待二位離去時再回來接他們即可。”女童堅決道。

“走吧，菡。”殺生丸對菡說著，率先向那條路走去。

“可是…”菡感覺到身後那兩道越發強烈的懇求目光，忍不住請求道。

“放心吧，我已經很多年不吃兔子了。”女童安慰地笑笑。

……更不放心了…… 雲奈都炸毛了，整個身體都炸成了一顆球…

雖然明知小女童在開玩笑，菡無奈地嘆了口氣，蹲下身，揉了揉雲奈柔軟光滑的毛毛，輕聲道，“雲奈在這邊等一下好不好，我和殺生丸很快就會回來。”

“真的會很快嗎？”雲奈的小爪子扒拉著少女的手問道，人家好怕QAQ

“嗯。”菡肯定地點點頭。

“不會像在妖狼族那時一去就五十年嗎？”雲奈淚眼汪汪地問道。

“…”女孩沈默了，五十年的枯等，即使對妖怪來說，也太殘忍了啊。即使平時雲奈依舊很天然，呆呆笨笨的仿佛什麽都沒察覺一般，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更依賴邪見而不是她了，這大概是五十年的時間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跡吧。菡輕輕地將雲奈從兩前爪下抱起，直視著雲奈烏溜溜的小眼珠，認真道，“我保證，這次，一定會很快就回來。”

“嗯…”雲奈撲入女孩懷中，不舍的蹭蹭，小小撒著嬌。

“吶，邪見，雲奈就拜托你了。”菡將雲奈放下，對邪見鄭重道。

“是！”在菡請求的目光下，邪見鬥志滿滿地道，“邪見一定會完成菡大人的吩咐的！”

… 說不上吩咐，只是拜托而已… 邪見總是這麽認真，讓菡有時候也有點煩惱。於是只能無奈地笑笑，將雲奈放下後，頂著兩小依依不舍的目光，和殺生丸走上了雙人之路。

＊＊＊

看似並不漫長的路，兩人卻走了很久，路邊的景色也一直變幻著，有時會穿過風景優美、漫天紅葉飄落的無邊楓林，有時也會經過空谷傳響、溪水潺潺的寧靜山谷，時間和空間在這條路上交錯著，仿佛失去了意義。

直到兩人踏出的下一步，這條小路穿過了一片曠古的戰場，屍殍遍地，怨靈哀嚎。菡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，面露不忍地拉住了殺生丸的衣角。

殺生丸反手握住女孩微微顫抖的手，感受到交握的手間傳遞而來的悲傷，也駐足環視著這片曠野。遍地散落的盔甲與生銹的劍矛，累累白骨躺在殘破的衣片下，有的枯骨已經泛出年久的暗黃色，卻無人收殮。士兵的靈魂徘徊著不願離去，如行屍走肉般流浪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。殺生丸對人類的同情之心有限，但看到戰鬥至死之人，連埋骨之地都無，只能無奈地在原地化灰時，即使知道戰死是士兵的宿命，心中也有了淡淡的憐憫。無論強大與否，這是對為戰鬥而死的人基本的敬意。

天生牙在他腰間輕震脈動著，殺生丸順應著這把愈傷之牙的意志，將無鋒之劍從腰間拔出。天生牙迫不及待地發出淺色的白色光暈，亡靈們受感應般向殺生丸聚集而來。銀發犬妖的手中長劍輕輕一揮，眨眼之間，所有怨靈臉上的痛苦盡數消解，露出了舒緩的微笑，因怨恨而發黑的靈魂再度發出了水晶般透明潔凈的光芒。一片金光中，佛門大開，徘徊於此地流連不去的死者們，終於成佛了。

殺生丸收回天生牙，對那些死去靈魂臉上露出的感激之情無動於衷，毫不留戀地繼續走上這條道路。他做這件事，只是因為他想做而已，與那些靈魂無關。他身後的女孩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，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。

＊＊＊

真正抵達那扇木門時，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，又似乎過去了很快。回首望去，身後卻是一條普通的石子小路，從山下一直到山頂的這座樓閣前。

雕鏤著精致紋路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，仿佛是主人無聲的邀請。

殺生丸側頭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，女孩寧靜的綠眸安靜而信賴地看著他，殺生丸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，和女孩一同踏入了這座神秘之樓。

踏入樓閣的瞬間，映入眼簾的並非典雅的廳堂或正屋，而是充滿山水情趣的野外。藍天碧水，青色的群山掩映著湖泊，纖細的蘆葦叢伏在湖邊，在風中輕輕搖擺。清澈的湖水中，漂浮著點點青萍。白羽黑翅的仙鶴在天空之中自在地飛翔，間或在湖水中嬉戲。踏入此境的兩人，仿佛無意間闖入了奇妙世界一般，幾乎是怔然站在原地。

數只仙鶴向兩人的方向飛來，絨羽紛飛間，殺生丸擡起衣袖，擋住了亂飄的絨絮。放下衣袖時，眼前卻出現了一個風流別致的清艷女子，烏色的眼珠中是看透世事的純凈與安詳。

“鶴仙人。”殺生丸保持著他一如既往的高冷又不失敬重道。

“不必如此，這只是別人的稱呼而已。我叫瓊姬。”風韻獨特的女子輕輕點頭說道，漆黑的長發松松挽起，如仙鶴的翅邊一般純黑無暇，明亮的雙眼和藹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小輩，隱隱可窺見時間在她眼中留下的痕跡，“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吧。”她溫柔地說道，就像最親切的長輩一般，輕易就讓人放下心防。

“吾名殺生丸。”殺生丸謹慎地打量著這個女子，這個在妖怪中已經神化的傳奇妖怪。

“我是菡。”銀發女孩輕聲道，不知為何，總覺得這個女子有種隱隱的熟悉感。好奇怪。

“我知道了，請坐下吧。”瓊姬輕輕拍拍手，四周景色頓時風雲變幻，清新自然的野景漸漸消失，回過神時，三人所站之處竟然是在明亮寬敞的和室內，瓊姬率先落座，坐在上首。即使別人需要推讓一番，讓客人先落座，但身為妖怪中的傳奇，瓊姬足夠有資格這樣隨意地坐下。事實上，她願意接見，已經是種寬容了。

“多謝。”菡禮貌地回道，和殺生丸對視一眼後一一落座。

“殺生丸，在說出你們的來意之前，是否願意告訴我，你為什麽選擇用你腰間的刀超度戰場上的亡靈，卻沒有用它覆活死去的路人呢。”瓊姬微笑著看著兩人坐下，溫聲問道。

“天生牙麽。”殺生丸沒有想到這個了不起的妖怪會想要了解天生牙。

“正是，你的父親給了它一個好名字。”瓊姬含笑點頭道。

“超度亡靈是天生牙自己的意志。”殺生丸清冷的嗓音如實道，“至於陌路之人，既然我殺生丸無意背負他們的人生，自然也不會去插手他們的生死。”犬妖淡然道。

“很好。”瓊姬微微一笑，“與你的父親截然不同呢。”

“父親…”殺生丸的語氣難得帶上一分訝然，“聽母親說過，三百年前，父親大人前來拜訪時，您並沒有請他相見。”所以，這個女人是如何得知他與父親的不同的。

“一樣的路，卻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，已經足夠了解你們父子的不同了。”瓊姬莞爾一笑，輕聲道，“你的父親，沒能解放那片古戰場上的亡魂，他救下了路見的悲慘的死者，給了他們再次的生機。我確實沒有見他，卻與他進行了短暫的對話，他說，這些無辜死去的人，值得更好的機會。但是，他所做的，也僅限於此了。他覆活了他們的生命，卻沒有為他們做出任何指引，他們的人生不過還是原來的軌跡罷了。殺生丸，記住你剛剛所說的話。”

殺生丸挑眉，並沒有做出肯定的回答，仿佛無聲的反問一般。他能聽出瓊姬的話語間對父親的不讚同，這讓他有些不解，也有些不悅。

“天生牙的力量，不在牙本身，而在鑄造時加入牙的材料，你知道那是什麽嗎。”瓊姬頓了頓，看著殺生丸腰間的佩刀，仿佛轉移話題般問道。殺生丸搖搖頭。

“是冥道石。”瓊姬鄭重道，“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如何取到冥道石的，但既然他得到了冥道石，如何使用就是他的自由，而這把奇刀，就是用冥道石與他的牙鑄成的。”

“冥道石？”殺生丸微微皺起了眉，他從未聽說過。

“那是開啟冥道的鑰匙，也是覆活亡者的寶物。”瓊姬露出了略微妙的笑容，她沒有說出的話是，冥道石是成雙成對出現的，所以偶爾也作為定情之物，當然前提是妖怪足夠強大到能取到冥道石的話。據她所知，那個犬妖似乎就是為數不夠成功的妖怪之一。

殺生丸看向腰間的佩刀，鐵碎牙是父親為了保護犬夜叉的母親而鑄的，天生牙卻是加入了冥道石所鑄的，結果，為了守護而生的鐵碎牙卻擁有破壞性的力量，擁有覆活之力的奇刀天生牙，卻只能愈傷，無法攻擊。父親，曾經的你，到底是怎麽想的。

“冥道石讓刀擁有了覆活死者的力量，但這種本不該存於世間的力量應該慎重以待。”瓊姬淡淡道，“你的父親，擁有非凡的想法，將冥道石融入刀中，甚至找了擁有將這種想法實現的強大刀匠，但是，卻沒有好好用這把刀。”

“沒有好好使用嗎…”殺生丸垂目道，“父親用這把刀救了很多人。”

“這就是問題所在，救了太多人。”瓊姬輕聲道，語含倦怠，“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該被救下。你的父親是少有的擁有著人類般感情的妖怪，這點在妖怪中是非常罕見的，非常珍貴，但是，他的心過於柔軟，因此反而不適合使用這把刀了。”

“心太過柔軟，反而不適合使用天生牙？”一直安靜傾聽著的女孩忍不住疑惑道。

“對。”瓊姬點點頭。

“但是，到底怎麽樣才能算正確使用天生牙呢？”菡皺眉不解道，“在做出決定之前，真正的後果是不可預見的，既然如此，又該基於什麽判斷？”

“這就是刀的使用者該思考的問題了，謹慎地對待天生牙吧。”瓊姬輕輕一笑，目光柔和地看向安靜思考著的殺生丸，說道，“記住，天生牙是以命換命。”

女孩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，吃驚地捂住了口，以生命交換生命，聽起來就相當不詳。

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嗎？”瓊姬反而詫異了，在她看來非常清楚明了的事，與她相比閱歷淺薄的犬妖卻無法立刻意識到，瓊姬看向了擡起頭若有所思的殺生丸，嘆了口氣道，“使用天生牙救回死者的方式，是斬殺冥使吧。”

殺生丸點點頭，心中大概已經明白了瓊姬的話。

“所以，將死者喚回的代價，就是殺死冥使。以冥使的死，換回亡者的生。”瓊姬淡淡道，“這就是冥道石的力量，能使此界的刀觸碰到彼界之人，通過斬殺，挽回亡者。冥道石本身也可覆活死者，那才是正確的方式，只是使用起來也更覆雜，受到的限制也更大，也許正因此你的父親才選擇了將冥道石鑄入刀中吧。”但是，這種方式…

菡也聽懂了，默默垂下了頭，曾經的某一刻，她甚至暗暗想過，如果在桔梗姐姐剛剛死去時，以天生牙救下，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。然而，此刻她突然意識到，以天生牙救下的生命，是以另一種生命為代價… 以這種方式存續的生命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☆、因果糾纏（三）

瓊姬望向窗欄之外寧靜的湖泊和其中翩翩的白鶴，站起身道，“關於這把刀我言盡於此了，說吧，你們的來意。”她回頭微笑著看著兩人說道，“如果不介意的話，邊走邊說如何。”

殺生丸和菡並無不可，兩人自然地站起身，跟在瓊姬的身後，三人在縁側（廊子）上輕輕走過，腳下踏上木制的地板，行走之聲微不可聞。

殺生丸與少女相視一眼後，才開口道，“關於妖怪界，現在人類的戰爭滋生了無數的妖怪，強大與否暫且不論，妖怪們的數量卻已空前增加。但據說，世上的妖怪們卻最終會消亡。此行即是想確認這個傳聞的真實性。”

瓊姬停下了腳步，一只灰色的小鶴撲扇著翅膀來到了她的身前，歪著腦袋親昵地打量著她，瓊姬蹲下身，輕輕撫過小鶴柔軟的絨毛，輕聲道，“是，這是妖怪的，最終的未來。”

“怎麽會…”少女睫毛微顫，不可置信道。

“怎麽不會呢。”瓊姬抱著小鶴站了起來，轉身面向少女，稚嫩的小鶴依戀地趴伏在她懷中，“沒有哪一族能永遠統治一個世界，而妖怪，永遠也不會是真正的統治者。”

論強大，妖怪不是最強大的一族，論數量，亦如是。瓊姬洞明世事的眼如此說道。

“不能改變麽。”殺生丸沈聲問道。

“妖怪一族會最終消亡，但不會徹底消失。”瓊姬含笑看著犬妖，她知道，冷靜如殺生丸，必然能明白其中的契機所在。也許未來犬族會消亡，但是會有犬妖存活下來。即使一族的命運已經註定，但是個人的命運卻尚未寫就，“若確實想延續一族，這個世界並不是恰當所在。這個世界的主人已經早已被決定了。”

“人類麽。”殺生丸想到了那朝生夕死的一族，想到了曾為人類的名為冢的強大劍士，想到了軟弱卻也堅強的人類少女紫檀，想到每次在山巔時，少女遙遙地看著人類村莊時，向往而憂傷的臉龐。

“是。”瓊姬正色道，“我所能觀想到的，未來的主宰，不是妖怪，不是神祇，而是人類。” 對於存在數千年，即將成為真正神明的瓊姬而言，窺視未來的跡象並非難事。看到殺生丸臉上淡淡的不以為然，瓊姬在心中輕輕微笑起來，人類是創造奇跡的一族，殺生丸，當你足夠強大時，你就會正視這一族了。至於你身邊的孩子，元素之靈的王族，他們的本身就已經是奇跡。

殺生丸皺起了眉，有一瞬間，他想到，如果世界上再沒有人類，那妖怪就能成為主宰吧。

菡察覺到殺生丸身上散出的淡淡殺意，那是經年相處後才能敏銳察覺到的意念，少女握住了殺生丸的手，擔心地看著他。殺生丸看到身邊少女微仰著頭，純然的綠眸凝視著她，殺生丸回握住少女的手，將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從心中抹去。菡，是喜歡親近著人類的吧。

“妖怪現有的存在之地呢。”殺生丸沈默片刻問道。

“短時間而言自然無礙，但未來，沒有一族能抵抗人類的侵襲。”瓊姬像是看出了殺生丸眼中一閃而過的兇念，不禁失笑。人類中也不乏強者，以一己之力對抗一族，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，“順應著命理吧，殺生丸。”

“我殺生丸不會被那種虛無的掌運者控制。”殺生丸平靜道，此世上，唯一能讓他有所顧忌，心有不舍的已經被他安然握在掌中，餘下的沒有不能影響他絲毫。

“殺生丸，你比你父親更有魄力。”瓊姬微笑起來，浸透著時光而彌新的美麗面龐上看盡世事的淡然與無聲的讚許。如果是你的話，應該能發揮那把刀的真正力量吧。鬥牙王做不到的事，但你也許可以。而妖怪們的契機，也在這把刀上，或者說，刀的真正命定之人，殺生丸的身上。特別是，他的身邊，是另一族的傳承者之一，那個具有改天換地之能的一族，難以撥開的迷霧籠罩在這個女孩的未來之上，連她都無法徹底看清她的命運。

殺生丸沒有多做回應，只是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，那是對自己的無比自信與驕傲。

“如此，還有想要問我的麽。”瓊姬轉身看向遠處湖水與碧空的交接處，輕聲問著兩人。

“…是。”殺生丸遲疑片刻，終於說道，“關於菡…她的記憶…”犬妖冰冷的金瞳泛起微瀾，帶著些許不為人所察覺的柔和，看向身邊的少女，將她因持弓而磨出薄繭的柔軟手掌握入手中，“許多妖怪都因她空白的過去而獲得了可乘之機，甚至，有妖怪說過她身上的時間是扭曲的…”那是名為神久夜的吞食了天女的妖怪曾說過的話，她甚至因此對少女心生覬覦。而後來天若日子在言及妖族的未來時，也提到了少女身上的奇異之處。他們的話無時無刻不縈繞在犬妖的心中，他絕不會讓任何人任何詛咒侵害到他的女孩，這是他從未說出口卻堅定無比的決心。而少女身上扭曲的時間，絕對是對少女最大的威脅。

銀發少女微驚訝地擡起頭看向他，觸及他專註地註視著她的目光，雪白的面頰染上紅緋，不由自主地回握住犬妖比她更大更堅實的手掌，小步更靠近著他的身側，同樣眷戀的目光回視著犬妖，輕輕叫出他的名字，“殺生丸…”

瓊姬停下了腳步，雙目微閉，心中輕輕一嘆，轉身看向兩人，正色道，“在這件事上，我所知道的也非常有限。但是，這有限的部分足以對你們造成巨大的沖擊。所以，你們確定要知道嗎？殺生丸，還有菡。”

銀發的犬妖與少女心臟一跳，但在彼此對視後，溫度與熱意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中傳遞著，兩人臉上勾勒出同樣弧度的微笑，默契地看向瓊姬道，“是，請您務必告訴我們。”

瓊姬點點頭，眼中浮現出淡淡的憐惜，註視著少女說道，“菡，在你的身上，時間確實是紊亂的。事實上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…”

少女剛剛聽到瓊姬的第一句話，就臉色慘白，幾乎站不住身體，與犬妖交握的手也不由自主松開來，惶惑地看著瓊姬，腦子一片空白，幾乎不明白瓊姬話語中的含義…存在的不合理…這是，對她的存在的否定嗎…

“菡！”殺生丸冰冷的聲音震醒了少女，少女幾乎是脆弱地無助地看向著犬妖，淡色的唇被潔白的齒咬的一片通紅，喃喃道，“殺生丸…我…”我是不應該存在的嗎？這是比任何攻擊性的言辭都更傷人的話語，但，從瓊姬口中說出，又表明了它的真實性…

“你就是你！”殺生丸握住少女的肩膀，直視著少女失神的翡翠色眼眸，一如既往冷硬的聲音卻將少女顫抖著的身體安撫下來，少女茫然地看著犬妖，眼中泛起熱熱的潮意，呼喚著犬妖的名字撲入犬妖懷中，被犬妖用力抱緊，有力的臂膀仿佛為她隔開了所有的否定。

瓊姬看著相擁的兩人，心中悄悄釋然了，這種對自我的否定，如果沒有可靠的支持，立刻崩潰也不是不可能。幸好，女孩的身邊有對她懷有真摯情感的妖怪，才能讓她不至倒下。既然如此，“接下來的，還要我說下去嗎？”瓊姬柔聲問道。

“…是。”少女將頭深深埋入犬妖懷中，眼中的濕意滲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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